克拉德美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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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柯王子】赌徒谬论(11)(18世纪沙俄AU)

史蒂夫:起义军领袖

巴基:贵族近卫军官

柯蒂斯:巴基的老师,同时也是一名近卫军官

杰克:年轻的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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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杰克一世是在冬宫中一间金碧辉煌的会议室,三个人隔着巨大的长桌坐下,柯蒂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隔桌相望的沙皇陛下与巴恩斯中士——两张相似的面容上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疲惫。

 

托“史蒂夫·罗杰斯”的福,东南战线吃紧,杰克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而巴基憔悴的原因自然也与这个混蛋脱不了干系。

 

杰克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光滑的桌面,一边盯着巴基的脸。巴基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沙皇陛下凝视,他茫然目视前方,一脸魂不守舍。

 

事实上,他可能的确是把魂魄留在了遥远的白山要塞。

 

柯蒂斯盘算着应对之策,他并不知道杰克到底对这位“表弟”有多少耐心与善意,甚至根本不明白为何这次杰克一定要当面见到巴基——毕竟当初是他谕旨将巴基远远丢去了白山要塞,这是否可以说明,杰克并不那么愿意见到这张与自己镜像般的脸?

 

而他本可以直接将巴基交由军队处理,而不用这么千里迢迢非要与之会面。

 

杰克一世似乎看穿了柯蒂斯的想法。

 

“朕本该将你交给军事法庭。”他飞快的掠过了柯蒂斯一眼,又将目光投回了巴恩斯中士身上。

 

“臣真的不曾背叛陛下,臣真的没有……绝无二心……”巴基低落的重复着——从白山要塞回来的这漫长的一路上,他显然已经重复过这句话一万次。

 

杰克平静的凝视了巴基良久,闭眼微微摇了摇头。

 

“但你拿到的这份计划书……”他顿了顿,将面前的那张皱巴巴的纸轻轻向前一推,纸张滑过冰凉的桌面,停止在巴基面前。

 

杰克双手交叉抵住下巴,冷冷看向巴基:“这计划书是假的。”

 

巴基定住了,他茫然的双眼似乎终于找到了焦点,瞳孔微微收缩。

 

“不……怎么可能?”他双手有些颤抖,重新拿起那张纸,“臣没有背叛陛下!”

 

杰克微微皱眉,看着失魂落魄的巴基。

 

“还不愿意认清现实吗,巴恩斯中士?如果朕不相信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

 

巴基楞了几秒钟,然后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是史蒂夫?”他眼神散乱,紧紧皱眉用力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极力的说服自己,否定自己。

 

“难道他是故意的?他……”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作为一个已经被良心与情感折磨数日的可怜虫,让巴基亲口说出这份“真相”或许太过残忍了

 

杰克轻叹了一口气。

 

“他利用你,引诱你,让你以为拿到了真正的计划书,以此打乱我们的作战计划。”

 

沙皇的声音固然冷酷,却不如真相一半的令人心口冰凉。

 

尽管沙皇陛下已作定论,巴基仍然还未放弃挣扎。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反复端详着那上面由史蒂夫亲笔画出的路线图和标注——从奥伦堡一路延伏尔加河向西北方挺进,途径喀山与梁赞,直至抵达莫斯科。

 

笔触细致有力,巴基甚至能想象出在昏黄的油灯下,史蒂夫伏在案上,微微皱起眉心认真书画这些路线的过程。

 

“竟然是假的……”他喃喃自语,“怎么会是假的……”

 

“看的出,史蒂夫·罗杰斯很有野心。但是,莫斯科?以他现在掌握的兵力,最多局限在东南一隅,剑指莫斯科简直痴心妄想——除非他疯了。”杰克盯着巴基的眼睛,话语之间颇具深意,“那么,巴恩斯中士,你认为,史蒂夫·罗杰斯是个疯子吗?”

 

史蒂夫是个疯子吗?巴基也在问自己。

 

白山要塞沦陷那日,所有驻军捐躯,他与米龙诺夫上尉一样同样拒绝亲吻史蒂夫的手,但史蒂夫非但没有绞死他,反而将他从雪地中拉起——仅凭一面之缘就赦免敌人的可能性是多少?

 

他利用史蒂夫对他的好感,装醉要与他决斗,在教堂中当着上帝的面偷袭他,史蒂夫身受重伤,却拉着他的手让他刺死他——巴基不去捡起匕首真的杀死他的可能性是多少?

 

他被史蒂夫放走后自己又回到白山要塞,却发现史蒂夫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枯坐了一夜等他回来——一个已经被放走的敌人,重新自投罗网的可能性又是多少?

 

史蒂夫是疯子吗?

 

他绝对是。巴基感受得到这一点——也只有巴基能感受得到。

 

起义军的领袖史蒂夫·罗杰斯是一个疯狂的赌徒,这一点只有同样身为赌徒的巴基知道。

 

或许是那灵魂中奔放的哥萨克精神在作祟,史蒂夫既能殚精竭虑做出细致精湛的作战计划,却也能为了他心目中值得的人事去推翻一切小心翼翼的积累而放手豪赌。

 

所以,他真的不敢放手一搏去进攻莫斯科吗?他真的愿意仅仅屈就在东南一隅,与远在圣彼得堡的沙皇遥遥相望、各自发展吗?

 

巴基隐隐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史蒂夫·罗杰斯的性格……

 

这并不符合那个一袭红袍,手持金盾金剑,威风凛凛立在战马之上的“伊利亚·穆罗梅茨”的信仰——唯愿穷尽一生追求无畏的自由。

 

“有没有一丁点可能……”巴基逐渐冷静下来,他斟酌着开口,“万一这份计划书是真的呢?万一史蒂夫·罗杰斯的目标真的是莫斯科……”

 

“巴基!”一直沉默的柯蒂斯终于忍不住发声打断了他,“别再说下去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最近几天的军情……”

 

“什么?”巴基扭头看向柯蒂斯,“发生了什么?”

 

柯蒂斯看了看沙皇,又看了看巴基,似乎于心不忍。

 

“他总是要知道的,柯蒂斯。”沙皇轻轻皱眉,“我并不想追究这份假情报的责任,你们就当做今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家庭会谈吧……但男孩总要长大,他必须面对现实,在利益相关的现实面前,私人感情总是要作为牺牲品……”

 

“但是杰克,我们或许可以温和的……”柯蒂斯有些犹豫。

 

“你不能保护你的小男孩一辈子,如果他迟早要知道这些!”杰克一世难得的在人前表露出一丝急躁情绪,“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也没有谁能光靠无辜的笑容就过上一辈子!”

 

巴基微微一愣,柯蒂斯和沙皇的对话令他感到一丝诡异——他注意到,沙皇陛下没有再自称“朕”,而柯蒂斯显然也忘记了使用任何敬语。

 

但他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么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巴基急切的瞪向柯蒂斯,他现在只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他和史蒂夫的答案。

 

“事实上,我们前脚刚离开,罗杰斯后脚就围困了奥伦堡——现在奥伦堡要塞快要弹尽粮绝了,驻军死伤颇重,而我们回彼得堡是秘密行动,罗杰斯可不知道你不在里面。”柯蒂斯回答。

 

“而他正是利用了我们以为他正在筹谋莫斯科的松懈……”杰克残酷的补充,“在我们分析他准备拉长战线进攻莫斯科的可能性时,他已经将全部兵力调去了奥伦堡。”

 

巴基的脸色逐渐变得灰白。他终究还是得到了答案。

 

“他利用了我……”他渐渐将手中那份假计划书攥紧,“他果真是利用了我……我真是愚蠢……”

 

“而我又能去怪谁呢?如果我没有同样利用他拿到这份计划书,后面的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他颓丧的喃喃自语,唇角几乎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却笑的如此难看,“原来只是一场互相利用罢了。”

 

杰克静静看着对面的巴基,他就那么攥着那张纸,灰绿色的眼睛中失去了往日的飞扬神采,他的嘴角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愉快的上翘,甚至连面色都不复健康红润。

 

他和那个史蒂夫·罗杰斯之间发生过什么简直就写在他的脸上,就算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可连傻子都能猜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比爱情更能轻易的令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男孩忽然陷入心碎呢?

 

尔虞我诈,利用感情互相欺骗,这本是最普通不过的——但这事儿却偏偏发生在巴基身上。

 

而巴基偏偏和他长得这般相像。

 

杰克盯着巴基的脸,从初次见面时那满怀希冀的明媚,到今时今日备受打击后的颓败,仿佛是眼睁睁欣赏到了一朵鲜活的玫瑰在风雪的摧残下逐渐凋零的过程。

 

可他偏偏就长得他这般相像,就像在照一面镜子一样。

 

我也是这样的吗?从对身世一无所知时候单纯愚蠢的快乐,逐渐背负一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我如今又是什么样子呢?

 

只怕不会比巴基好看。

 

巴基只是如同植物失水般的蔫了下去,可一旦重新得到水分的滋养,他还依旧可以绽放出曾经那种光彩,可是,我呢?

 

杰克情不自禁偏转目光,悄悄看向柯蒂斯——他正用那双蓝眼睛紧张的盯着巴基,像是在自责自己终究是没能照顾好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少爷,千防万防,仍旧还是令他经了这本不该经历的风霜。

 

“柯蒂斯……”杰克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是他会开口说话之后,念出的第一个有涵义的单词。

 

“就那么关心他吗?柯蒂斯……”

 

会议室中一片沉默,沙皇面色不改,看似从容的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面前的两位军士。

 

但表面上面无表情、冰冷强硬的杰克一世,胸中终究涌上一片酸涩。

 

是吃醋吗?并谈不上。杰克当然知道,他拥有柯蒂斯——从少年时期开始,从那个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当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拥有柯蒂斯了。

 

可是柯蒂斯那么关心巴基,他小心翼翼的呵护他,就像是在照顾一朵温室中的玫瑰。

 

他是怕他也破碎吧……就像曾经的杰克一样,在他眼前一点点碎掉,而他将再次无能为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所以,他究竟给柯蒂斯带来了什么呢?如果没有遇到过杰克,柯蒂斯将会拥有怎样的人生?

 

或许他依然还会去参军,然后以他的天资,依然能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反而不像现在这般,为了避嫌而情愿窝在彼得堡,伸展不开拳脚。

 

柯蒂斯不仅没有因身为沙皇的情人而获得什么好处,反而被杰克一点点拉入他心底深处的那间牢房——杰克的身躯或许早就爬出了牢狱,可那黑暗的深渊终究是圈住了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的灵魂早就被撕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高高在上贵为沙皇接受万民膜拜,而另一部分,仍旧被困在那间阴暗逼仄的牢房中,从未得到解救遇见光明。

 

那监牢中除了黑暗一无所有,被囚禁的恐惧总是萦绕在杰克的午夜梦回之中,他在暗沉的梦魇中伸手求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段浮木——于是他抓住柯蒂斯,他唯一的浮木,他灵魂深处唯一信赖的救赎。

 

可他并没有浮上来,却连累柯蒂斯一同沉了下去。

 

所以柯蒂斯因为杰克的缘故,心灵上同样遭受了那份本不该承受的苦难与折磨——这或许就是柯蒂斯深深惧怕自己看到第二个杰克,也就是巴基·巴恩斯,再次破碎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那么杰克自己呢?

 

看着巴基和凝视着他的柯蒂斯,杰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难道他自己就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再破碎一次吗?

 

“那不是你的错,巴基。”他忽然开口道,“爱会令人经历恐惧与痛苦,但你仍然无法拒绝爱情的产生。”

 

巴基抬起头,而柯蒂斯也猛的转头看向沙皇。

 

他没有看柯蒂斯,只是盯着巴基,继续说道:“就算是罗杰斯利用了你们的感情,可事实上他也没什么错,毕竟你们的立场与信仰本就不同——更何况,你们确实是互相利用,却不一定是互相欺骗。至少我在你的眼睛中看到了你对他的留恋,也正因如此,你才会对这份假情报如此介怀,而事实上你应该比旁人更为明白,除却利用这层关系,你们是否真正爱过彼此……”

 

“你在说什么,杰克?”柯蒂斯惊疑的打断了沙皇对巴恩斯中士的劝慰,甚至全然忘记了彼此的身份,“你甚至都未曾爱过!”

 

“我未曾爱过?你说我未曾爱过?”听到这句话,沙皇忽然激动起来,他不再看巴基,转而瞪向柯蒂斯,心跳之快令嘴唇都在颤抖,“如果没有爱过,我又何必如此痛苦?我……”

 

“哗啦”一声,巴恩斯中士惊恐的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已经翻倒在地。

 

巴基年龄虽然不大,在情事上却算得是游刃有余,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在沙皇和柯蒂斯之间来回游移,许多曾经未曾想通过的,关于柯蒂斯与沙皇之间的困惑,一下子因为沙皇的这段失控的自白而豁然开朗。

 

杰克被巴基的举动所惊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猛的闭上了嘴。

 

而柯蒂斯却没有放过他,纵使明知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仍然无法就此放过杰克与自己——他知道,如果现在放弃,或许杰克马上就会将自己重新封闭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的眼睛中一点点绽放出光彩,巴基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一贯严肃沉稳的柯蒂斯露出过这种神色。

 

“杰克,求求你,说下去……”他紧紧盯着杰克,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杰克,你看,我在等着你……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杰克明白他的意思。

 

他隔着桌子看着柯蒂斯真挚祈求的脸,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十数年前。

 

监狱过道中的少年柯蒂斯对他露出纯净的笑容,那时候,他和柯蒂斯都并不明白彼此身份的意义,也未曾经历过任何足以改变整个俄罗斯的血雨腥风的往事。

 

少年柯蒂斯一字一句的耐心教他念:“我是柯蒂斯,柯……蒂……斯……”

 

“柯蒂斯……”杰克重复着回忆中的名字。

 

柯蒂斯——他的浮木,他的锡兵,他的光明,他的救赎。

 

如果连柯蒂斯都陪同他一起溺了水,不会有第三个人可以拯救他们——但是他自己可以。

 

被囚禁数年的灵魂碎片亟待一个出口,母亲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杰克,活下去……杰克,活下去……”

 

说下去,杰克。你可以拯救自己,你可以逃离那片黑暗,在光明中活下去,连同柯蒂斯一起。他在心中对自己默念。

 

“我在这里,杰克,我在这里。”不知何时柯蒂斯已经绕过长桌,他跪在杰克面前,紧紧握住他冰凉的双手。

 

“求你说下去,我已经等了太久……”

 

“我……”

 

杰克眼前仿佛飞速闪过一片片发光的灵魂碎片,他们一个个粘合拼凑在了一起,或许仍会留有疤痕,却仍然逐渐完整起来。

 

巴基轻悄悄的将自己隐藏在房间的阴影中,大气都不敢喘。他震惊的看着沙皇陛下任由他的老师紧握住双手,声音略带颤抖的说出了那几个单词。

 

“我爱你。”陛下回握住柯蒂斯,双眼发红,“柯蒂斯,我已经爱了你很多年。我所有痛苦与恐惧的根源——皆因惧怕失去你。”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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